九十年代初以来,“全球一体化”研究越来越受到广泛关注,成为当代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其实,“全球化”概念并不是什么新的东西,对“全球化”思想的研究由来已久,马克思早在《共产党宣言》、《德意志意识形态》、《资本论》等著作中就提出“全球化”概念并进行了深刻的阐述,其中许多观点都富有现代感和深刻性,足以令当今的现代化研究者为之叹服。在全球化浪潮席卷全球、世界各国的联系日益密切的今天,研究马克思的全球一体化理论,追溯到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或全球共产主义理论,对深刻认识我们所处的历史时代,具有现实意义。
一、 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
马克思的全球一体化理论,是从人类社会发展总趋势的角度进行阐述的,不过他并没有使用“全球化”这个词,而是运用“世界历史”概念来展开这一理论,因此,也有人称之为“世界历史”理论。
在批判黑格尔的唯心主义的基础上,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的“世界历史”概念。马克思认为,世界历史的形成是一个物质交换的过程,是以生产力发展为前提的。他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具体地论述全球一体化理论即世界历史理论:“生产力的这种发展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普通化;而在极端贫穷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其次,生产力的这种发展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普遍交往,一方面。可以产生一切民族中同时都存在着‘没有产财的’群众这一现象,使每一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最后,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不这样,(1)共产主义就只能作为某种地域性的东西而存在;(2)交往的力量本身就不可能成为一种普遍的因而是不堪忍受的力量:它们会依然处于地方的、笼罩着迷信气氛的‘状态’;(3)较为的任何扩大都会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只有作为占统治地位的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在经验上才是可能的,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 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6页)马克思在这里所论述的全球共产主义与全球化并无本质的区别。马克思认为,推动全球一体化的巨大力量是生产力,即物质的、科技的力量,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宇宙精神或某个形而上学怪影的某种抽象行为,而是纯粹物质的、可以通过经验确定的事实,每一个过着实际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个人都可以证明这一事实。”(《德意志意识形态》选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 第51页)概括起来,马克思的全球化理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一)共产主义这种社会形态不可能作为地域性的东西而存在,它只能是全球各民族‘一下子’同时发生的行动;(二)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具有全球性的意义;(三)全球性交往是全球共产主义或全球化产生的直接原因。当代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所遇到的挫折已经充分证明马克思的全球化理论是多么的正确,共产主义社会形态只能在生产力高度发达并与之相适应的全世界普遍交往的基础上,才能最终得以确立。
二、马克思对全球一体化形成过程的划分及其定性分析
马克思在强调物质生产对人类社会发展起决定作用的同时,也注重分析劳动分工在全球一体化过程中的作用。对于劳动分工理论,马克思以前的很多经济学家曾有过详尽的论述并充分肯定劳动分工是社会发展进步的基础。这一思想同样在马克思对世界一体化形成过程的论述中得到体现。马克思在考察世界一体化的历史渊源基础上,将它的形成过程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始于14-15世纪。由于分工的发展,城市与乡村日益分离和对立。“城市本身表明了人口、生产工具、资本、享乐和需求的集中;而乡村里所看到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情况;孤立与分散。”(《德意志意识形态》选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 第56页)因而,曾经是封建地主占领并起着中心作用的乡村日渐变为社会的边缘。随着分工的进一步发展,商业与生产发生分离,商业生产与商业交往的扩大,城市彼此之间的联系日益紧密,从“最初的地域局限性开始逐渐消失。”(《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60页)“不同城市之间的分工的直接后果就是工场手工业的产生,即超出行会制度范围的生产部门的产生。工场手工业的初次繁荣的历史前提,仍是同外国各民族的交往。”(《德意志意识形态》选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 第61页)从而,工场手工业的兴起使世界性民族交往有了必要性。“美洲和东印度航路的发现扩大了交往……从那里输入的新产品,特别是投入流动的大量的金银,冒险的远征,殖民地的开拓,首先是当时市场已经可能扩大为而且规模愈来愈大地扩大为世界市场,所有这一切产生了历史发展的一个新阶段。”(《德意志意识形态》选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 第63页)这就是世界一体化形成的最初阶段。
“第二阶段开始于十七世纪中叶,它几乎一直延续到十八世纪末。商业和航运比起那种起次要作用的工场手工业发展得更快;各殖民地开始成为巨大的消费者;各国经过长期的斗争,瓜分了已开辟出来的世界市场。”(《德意志意识形态》选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 第64页)这个时期,资产阶级通过相互战争或以条约的形式瓜分殖民地,从殖民地掠夺巨大的财富,为资本主义发展积累了大量的资本。英国是当时海上霸主,成为世界经济、政治和文化的中心,其他欧洲国家处于它的外围,而广大殖民地更是处于边缘,遭受着西方的压迫和剥削。
第三阶段是18世纪末到19世纪40年代。“在十七世纪,商业和工场手工业不可阻挡地集中于一个国家-英国。这种集中逐渐地给这个国家创造了相对的世界市场,因而也造成了对它的工场手工业产品的需求,这种寻求是旧的工业生产力所不能满足的。……超过生产力的需求……产生了大工业……大工业创造了交通工具和现代化的世界市场,控制了商业,把所有的资本都变为工业资本,从而使流动加速、资本集中。……大工业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以往自然形成的各国孤立状态。”(《德意志意识形态》选自《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66-67页)在这里,不仅经济世界一体化,而且政治、意识、宗教、道德等等也都渐渐成为世界性的资产阶级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附属品。
世界一体化形成过程比较全面地体现了马克思的“全球化”思想。在马克思看来,全球一体化格局,是在生产力以及与此相适应的劳动分工和交往关系不断发展的推动下形成的。随着全球化的日益发展,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成为世界上占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在它的作用下,世界性的经济、政治、思想、文化趋向统一,从而日益形成一个庞大的“中心-外围”结构体系。
前文已经论述过,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曾指出过:生产力是全球化的原动力。而生产力和科学技术本身并不带有任何社会属性,它是人类共同智慧的结晶。从生产力角度来看,全球一体化是在生产力的推动下,世界各国日益融合的过程,这体现了全球一体化的自然属性,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的、客观的趋势;但是,从生产关系层面来看,全球一体化实际上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断扩大,资本主义制度在全球范围内普遍发展的过程,这又体现了全球一体化的社会属性或阶级性。这一思想在《共产党宣言》中有过精辟的阐述,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文明制度,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一个世界。”(《共产党宣言》,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31-32页)至今为止,在全球一体化过程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仍占主导地位,少数发达国家主宰世界,因而全球化的社会属性仍然是资本主义的,带有资产阶级的烙印。但是,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生产力是决定性的因素。因而,全球化的社会属性最终还是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