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民族从史前传说到信史的过渡中,大禹是一个关键人物。
学者们考证“定九州”的“禹迹”,发觉尊重自然的禹完成了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如此大范围的治水,已不仅是土木工程问题,没有大范围的利益协调与社会认同是不可能的。一个合乎情理的推论是:治水的客观需要,引发了大范围的社会整合,而治水的成就,使禹在我们民族的国家形成史上占据了无法替代的地位。
进入信史后,司马迁的《河渠书》、班固的《沟洫志》记载了连绵不断的治水活动,其中,最值得我们深思的是都江堰。
李冰显然深受大禹的影响,都江堰工程成了“道法自然”的极佳诠释。鱼嘴分水堤实现了“分四六,平旱涝”的功能:平时供应成都平原的内江进水六成,而分洪的外江进水四成;若遇洪水,比例自动倒置。宝瓶口、人字堤、飞沙堰组合工程进一步滤平从内江流入成都平原的水量。李冰用最小的工程量,对自然最少的改动,为成都平原的水源构建了一个两级滤波系统,从此,成都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目光深邃的李冰似乎一直看到了遥远的未来,留下“深淘滩、低作堰”的治水箴言,使这个两千多年前的工程一直为我们服务到今天。
在大禹、李冰的时代,人类虽然已经获得超越其他物种的竞争优势,但在磅礴的大自然面前依然渺小而孱弱,力量对比使我们无法对自然狂妄,也迫使我们更多地依靠头脑而非力量。
与今天相比,那是个人烟稀少的年代。史载最早的人口统计数字在西汉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人口5767万;南宋嘉定十六年(公元1223年)曾达7681万人,直到康熙五十二年(公元1713年)人口始终在1亿以下。可以说,在这两千来年的时间里,人与自然处于一种动态平衡之中。在造化看来,人类是一个有点特别、但依然可控的物种;在人类看来,需要认真面对的是旱涝不均的问题。“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人还无法想象水是一种有限的资源,也不会去大规模污染水体。最多不过“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那“水浊”多半也不是人造成的。
18世纪中叶以后,人口加速增长,公元1834年突破了4亿。此后就是“洪杨之乱”、清廷覆灭、外敌入侵、国内战争……人口仍徘徊在5亿以下。1949年后,人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持续增长,直逼13亿大关。人类和造化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在造化眼里,人类不再是一个可控的物种;在人类心中,“上帝死了”。
然而,这时造化亮出了更深一层的稳定机制:资源危机,首当其冲的就是水。1972年联合国第一次人类环境会议发出“水将导致严重的社会危机”的警告。上个世纪80年代,国内研究人口问题的专家指出,制约人口增长的关键因素是水资源。但那只是学者视野中的问题,短短20多年,这一危机就走出了学者的书斋,活生生地摆在每一个国民眼前,而且比学者们当初的警告更严峻。
造化的警告
千百年来,每当提到黄河,人们头脑中想起的第一个词汇往往是“泛滥”。但1972年,黄河下游出现有史以来第一次断流,此后,黄河下游频繁断流,1997年断流时间更是长达226天。从1999年3月开始,水利部对黄河实施全流域统一调度,黄河断流的势头得到了遏制,但还是不断面临断流的危险。
今年3月30日,新华网记者从青海省水利厅获悉,由于源头地区水环境严重恶化,导致黄河水量大幅度减少,自上世纪90年代初到本世纪初的10年时间里,黄河源头水量减少了23%。另有报道称:黄河中游的渭河和汾河,最近五六年降雨减少14%,但实测径流量却减少了40%~50%;伊洛河和沁河近10年降雨比五六十年代减少11%~15%,但实测径流却减少了60%~70%。1986年以来,三门峡站年均径流量和年均输沙量仅分别为245亿立方米、7.2亿吨,分别比1950~1985年减少了41%和47%。
长江源头来水量减少了10%以上,今年冬天长江部分河段出现了有水文记录以来的最低水位,长江沙市水位降至30.02米。这样的特枯水位一直持续到2月下旬,造成部分水道断航。在长江上游的重庆地区,目前也出现了用水危机。
珠江一向水量充沛,今年初也出现了严重的缺水,导致包括广州的一些地区在内甚至需要限水。今年初,更史无前例地从贵州等地紧急调水8.51亿吨。事实上,今年广州、深圳、东莞、湛江、汕头5市就被列为缺水重点城市,当年,整个广东城市缺水年平均约为42.45亿立方米。
今年2月国家环保总局发出通报:淮河来水量今年第4季度比上年同期减少七成。
今年4月18日《中华工商时报》报道:由成都市著名水利专家、政府有关部门负责人组成专家对成都市河流生存状况进行了调查,结果令人震惊:成都市三环路以内的52条河流濒临死亡。由于没有来水,河流基流为零,成都市河流水生态环境每况愈下,水生生物几近绝迹,河流功能丧失殆尽。据说,成都西边的金马河,10年前还是鱼虾成群、河边水草茂盛的景象,河中还能钓起1公斤重的大鱼,但如今已是连连断流、河床裸露。水量骤降是仅仅10年间的事。
地表水匮乏造成地下水的过度开发,今年全国已经出现区域性地下漏斗56个,总面积大于8.2万平方公里,地层沉陷的城市达50余个。北京地区地下水位近50年下降了45米,京津冀已连成(4.4×104)平方公里全国最大地面沉降区,被专家称之为“世界最大复合漏斗”。
今年11月水利部曾发出过警告:到2030年,我国人口达到16亿峰值时,人均水资源占有量将仅为1700立方米,接近世界公认的缺水警戒线。我国目前出生的婴儿,将在他们的而立之年体会到更深刻的水资源危机。缺水的日子还在后面。
一方面到处都是缺水警报,一方面年年都有洪涝发生。我国每年的降水都集中在汛期的三四个月,占全年降水量的60%到70%,届时河水暴涨,洪涝灾害频繁。1992、1998年的大洪水还记忆犹新。今年1月21日水利部副部长陈雷表示,在三峡工程建成后,长江中下游目前仍有约340亿~400亿立方米的超额洪水需要妥善安排出路,防洪安全仍面临严峻挑战。
水量已经让我们忧虑,水质更让人头疼。根据环保总局公布的数据,今年度7大水系407个重点监测断面水质,Ⅳ类及以上水质占到61.9%。即我们7大水系中六成以上河段的水人已不能直接接触。其中极为恶劣者竟高达三成,而清洁的水仅有3%。水资源本来就紧缺,如此大规模的污染使局面更为严峻。
我们看到,海河、淮河、黄河、辽河是天然水系中污染最严重的,北方不但严重缺水,还严重污染。人们寄希望于南水北调,而南水北调工程(东线)污染位居第一。
淮河流域河湖密布,是我国淡水鱼重要产区之一。上世纪70年代,淮河安徽蚌埠段几十公里河段,年产鱼达26万公斤以上。阜阳、颍上、涡阳等淮河干流和最大支流沙颍河交汇地区,上世纪80年代曾是全国闻名的网箱养鱼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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